第46章(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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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王药依然是一眼看见市口大门上悬挂着的人头——无论治世乱世,都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儆告民众——只是作为已经太平了的地方,挂着的人头未免有点多,石灰腌过的首级,灰白得像是假的,可是仍然令人作呕。

  作为节度使衙署的地方在市口东边,西边则是并州的府衙。王药一行驱马到了节度使衙署,名帖递进去,很快有了回音,耶律延休请他进去。

  虽非仇人,也是情敌,不过这次见面和和煦煦。耶律延休比上次见面的模样略显消瘦,眸子里的光也变硬了,眉间更是折出一道纹路,让王药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眉间。

  “观察使驾临,我还不曾远迎。”耶律延休只客气了这一句,接着直接说道,“太后有什么懿旨?”

  王药说:“谈不上懿旨。并州重要,听说不时有些乱党,太后自然担心。所以我被特派而来,协助节度使查案平叛。”

  耶律延休冷冷淡淡瞥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抚着腰间的剑穗不再做声。他身后的随军幕僚捧来一大堆文书,松紧不一地卷着,奉到王药面前。耶律延休说:“这么多文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还是先吃饭吧。我为观察使接风洗尘。”

  王药摆摆手说:“不必!事有轻重缓急,我先看文牍。节度使若已经准备了酒席,我带来的禁军亲卫可以享用。我么,两只馒首,一盘白切羊肉,再一壶羊羔酒,可以边看边吃。”

  耶律延休笑一笑道:“那么用心,太后一定欣慰呢!”

  王药冷冷看了他一眼,勾勾嘴角不发一言,拿起最上面的几卷文牍开始读了起来。

  耶律延休不大想搭理他,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的可恶样子,干脆离开了,到了外头才吩咐小厮:“听见了?就照他吩咐的办!”小厮问:“馒首羊肉什么的,是不是寒碜了点?”耶律延休粗声粗气说:“要你上赶着拍马屁?!”

  小厮未敢说话,里头倒传来王药的声音:“馒首羊肉不嫌寒碜。但是羊羔酒要好的!并州左肆那家题额为‘芦月’的小酒馆,味道比较正宗。要最好的那种,用小雕花坛子封的,六年陈,一百文一斤,爨筒热到微烫才合适。要是将军不方便支用喝酒的费用,我褡裢里有钱……”

  耶律延休顿时脖子都粗了一圈,挥手对小厮道:“一百文也算钱?去买买买!买十斤八斤让他喝个够!”

  到了打二更的时候,耶律延休仍瞥见王药看文牍的那间书房里亮着灯,他好奇地过去一瞥,门缝里看见他靠着火盆,侧躺在条榻上,衣衫解开,一足高跷,脸上表情丰富,时不时挑眉笑笑,然后起身拿笔在文牍上圈圈画画,然后又倒下,还不忘把酒壶凑到嘴边,爽爽利利喝上几口,拿袖子擦擦嘴角。耶律延休心道:除了长得好,哪儿哪儿都不像个正经样子!太后瞧上他哪一点?!

  不免又想到她的模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无论是正朝大妆,还是单独接见时的便服慵妆,都美得不可方物。耶律延休不自觉地呆了一会儿,直到身后小厮小心翼翼问他“冷不冷”,才没好气地拂袖而去。

  第二天大早,王药到耶律延休那里求见。耶律延休想想他就烦,仗着自己“节度使”的品秩要高过“观察使”,他不耐烦地说:“我可不像他这么闲!早上先是检阅并州的军伍,再是处置庶务,认真检查各处可还有叛党,然后才有空听他白话。叫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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