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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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春抿抿嘴唇,终究忍不住只说了:“那现如今,大哥哥眼睁睁的看着荣国府在做错事,走错路,为何却不说一说?”

  宁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笑道:“你原来是在说这个?那做什么拿琮儿打比方?琮儿是我认下来的弟弟,是咱们父亲带过来的儿子,我自然是管的了他的。可是荣国府和我是什么关系?他们做错事,我如何去管?”

  迎春咬着嘴唇,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大哥哥既然认了爹爹,认了琏二哥,又认了我和琮儿,便不能认老太太,认其他姐妹了么?”她知道二房和自家的龌龊,因此提都未提一句。

  宁珊冷哼一声:“你也不是没见过你家那个老太太对我是个什么态度?我做什么上赶着去给自己请一个祖宗回来供着?”

  迎春急忙辩解道:“不用像我和琮儿那般尊着敬着,只是偶尔也提醒她老人家两句,起码别让她任性的走上死路,这也是按在爹爹和琏二哥的面子上罢。毕竟,大哥哥你虽然过继给了宁家,可爹爹和琏二哥还算是荣国府的人呢。若是荣国府糟了难,他二人如何能独善其身?”

  宁珊笑着摸摸迎春的头:“你能想到这一步,可见这一年来我没有白教你。那我现在就再教你一回,你们荣国府是传统老牌势力,太上皇心腹的四王八公一系,只要太上皇还在,任他们怎么作,也不过是丢官去爵,降位平头百姓罢了。若是再仁慈一点儿,说不定连家产都能留下,到时候回去金陵做个富家翁也不难。”

  迎春听了,略略放下心来。“能保住性命便好。”至于权势,她虽然也知道那是好东西,但往往也是惹祸的由头,看他爹过去和现在都是无权无势的,不是也过的滋润?

  宁珊看着迎春脸色变幻,十分有趣,不由得继续逗她道:“不过荣国府那一家子视权财如命,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会觉得生不如死也说不定呢!”

  迎春绽开笑颜:“不是还有大哥哥在么?横竖咱们爹爹,琏二哥,我和琮儿都靠着大哥哥呢,其他人,我也无暇理会了。顶多是能帮把手就拉一把,帮不上也就算了。升米恩,斗米仇,这道理我还是懂的。”她不会去劝说宁珊帮助荣国府,那一家子从来都不知感恩为何物,任何人帮他们都觉得是应该应份,甚至还要倒过来感谢他们给了出力的机会的。远的不说,单看林家、薛家被坑进去多少家产就一清二楚了。便是用了这两家姑娘的嫁妆,老太太和二婶子也达不成协议要娶她们进门呢,两人各执一词,又不约而同的妄想再选更高出身的闺秀。统共一个贾宝玉,还要卖几次才算够本?让迎春来说,宝姐姐和林妹妹不管哪一个配给他都算委屈了。毕竟,二叔贾政一家子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白身了,林妹妹是三品大员的遗孤,宝姐姐是皇商世家的千金,哪一个不比白身无职无功名的贾宝玉强十分?

  迎春原本不讨厌贾宝玉的,这个弟弟虽然不爱学习,又不懂礼数喜欢混在姐妹堆里,但人是难得的温和的,对姐妹们也是一再做小伏低,之所以这么生气,乃是上一回庆祝东府珍大哥加官进爵的酒席上,贾宝玉一脸漠然不屑的评论了一句“国贼禄蠹”,这可把迎春给气着了。如今家里做着官的一共就两人,她大哥哥宁珊,和她二哥贾琏,两个人都被贾宝玉一句话给骂进去了,饶是迎春再怎么温柔好脾气,也不代表就没脾气。趁着当时史太君不在,当场就给怼了回去:“若是在朝为官的人都是国贼禄蠹,那咱们家老祖宗算什么?老太爷又算什么?便是二叔,几个月之前也是你口中的‘国贼禄蠹’呢!现在咱们吃的酒席,也是‘国贼禄蠹’的珍大哥摆下的,你既然瞧不起‘国贼禄蠹’,何必还坐在这里吃喝听戏?”

  一番话不能说的贾宝玉面红耳赤,便是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等也全听的愣住了。贾宝玉这套“国贼禄蠹”的理论说了有些年头了,大家虽然都不爱听,可也没谁去纠正他,却不料,一向最温和不爱生事的迎春第一个出头将他责骂一番。虽然说迎春年长,又是大房的姑娘,责备二房的弟弟属于常情,但是在荣国府,众人都习惯了一切以贾宝玉为中心,只会捧着他、顺着他,哪里有人这样指责过他?一时间,满桌子的人都沉默无言,惊诧的看着迎春,迎春则硬气的一甩帕子,拉起惜春到宁国府去了。她爹也来给珍大哥撑场面了,她要回家,需的去说一声。至于带上惜春,纯粹是怕她走了,别人会迁怒到这个跟她最要好的小妹妹头上。

  迎春至今想起这件事还兀自生气,甚至打定主意,下一次回荣国府请安,问候完了便走,一刻也不多留。她现在可不愿意再陪着宝玉玩了,她是“国贼禄蠹”的妹子,没得去“玷污”了天真干净的纯洁弟弟。

  迎春不知道的是,那天她出完气走人,席上一片安静,却并没有人劝慰宝玉。薛宝钗和贾探春都是深恨自己没有生为男儿身,不能去出人头地做一番事业的,因此早就不爱听贾宝玉那一套不学无术的理论了;林黛玉其父生前为正三品巡盐御史,十年寒窗,探花入仕,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根本听不得别人说她爹爹半点不好,若不是因为寄人篱下,不敢跟史太君娇宠的贾宝玉翻脸,她在第一次听到这番理论的时候就不想搭理她了,今儿二姐姐义正辞严一番痛斥,她听了只有在心里拍手叫好的,早该有人管管贾宝玉了;至于史湘云,她是一门双侯出身,家里天天盼着做官,盼着仕途键起,别的不说,但是有了实缺儿,家里经济宽裕了,她就可以少做不少女红了,单看这一优点,她也乐意两个叔叔都能补上实缺儿的,只是她一向以为贾宝玉疯疯傻傻,说的都是不着边际的胡话,从未放在心上罢了。今日被迎春一说,才发觉似乎确有不对之处,因此,也未出言安慰宝玉。

  贾宝玉自己又羞又气涨了个满脸通红,又不见有人上前哄他,自觉没趣,推开桌子跑掉了。薛宝钗想喊却没喊住,不由担心道:“二丫头说话也太尖刻了些,就怕让老太太等人知道了,要罚她呢。”

  林黛玉却不以为然道:“宝玉是不会私下里告状的,现在厅上就我们几个人,谁去说?”为了贾宝玉能混进姐妹群中恣意玩笑,史太君特意吩咐丫鬟们都在外间伺候的,因此没人听到里面说了些什么,虽然先见着迎春怒气冲冲拉着惜春走了,又有宝玉涨红着脸奔出去,但没听到屋中传唤,丫鬟们也都没敢进去,只有贾宝玉的大丫鬟名唤袭人者,十分担心宝玉,跟着追了上去,却终究不如男孩儿脚力健壮,跑的不快,没有追到,找了半天却见他回房里面朝床里躺着了,叫他也不会应,仿佛睡着了一半,遂悻悻的替他掩上被子,又打发小丫头去告诉姑娘们不必再等,自己则坐到外间一边做针线,一边留心听着宝玉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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