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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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关掉客厅的灯,走进了博士的书房放满各种书籍的、一直连接到天花板的书架墙,一张老旧的书桌隐没在书架的边缘——和我印象中的医生书房不大一样,这里的空间并不怎么宽敞:天花板的吊顶设计和灯具的安排,以及角落里随意堆放的、似乎该是医学资料的一摞摞泛黄、卷边、褪色的复印纸,在夜间的光线之下堆砌出拥挤、压抑以及许多诸如此类的,令人不适的感觉。

  我坐在博士的书桌前,桌上一角放着他和亡妻的合影——那应该是在魔羯湖的湖畔拍摄的,因为背景里看得到第三医院住院部的一部分楼房以及远处自由商贸中心的高楼。另一角里放着一盏很常见的折叠书桌灯,灯下是一些杂乱的、书桌上经常会出现的小物什:打孔机、圆珠笔、半满的墨水瓶等等。稍靠近桌子正中的地方放着一本帕斯卡的《思想录》,我打开书桌灯,翻开这本书。

  书不是法文版的。

  某页里夹着一张简易的空白纸书签,书签上写着:

  有些罪恶是只由于别人的缘故才盘踞在我们身上;而抽掉了树干,他们就会像树枝一样脱落下来。

  翻过来,还有另一句话:

  两副相像的面孔,其中单独的每一副都不会使人发笑,但摆在一起却由于他们的相像而使人发笑。

  这大概是博士所做的阅读摘抄罢——我留意到博士的字迹,那些字很潦草,但并不至于无法辨析:这该算是优秀医师们普遍具有的良好习惯之一。

  书摘中“罪恶”和“相像”的字眼引起了我的注意(虽然这些句子被抄写在这里很可能仅是出于偶然),我因此仔细地“浏览”了一遍这本书(当然,这“浏览”并不针对内容,而仅是对书本身):书里很干净,没有任何笔迹和折痕。但这本书应该是已经被读过好几遍了的,因为书本身并不新,合上以后就和所有的旧书一样略显松散——这些可能并不说明什么,我将书签夹回到原来的位置,将书放回了原位。

  桌上还散放着几张写了一些内容的纸,但那些内容却不太使人提得起兴趣来——比如“胰岛素增敏剂机制”以及“拮抗过氧化物酶体增殖活化γ 受体(γ )分析方法”等等,这些可能和博士所从事的某些医学课题有关。

  我开始留意抽屉——左侧的第一个小抽屉上了锁,右边相平的一个大抽屉也有锁,但并没有锁上。我打开了大抽屉,检查一番后我失望地发现,这些依旧是各种各样的医学资料,唯一例外的,是有一本收藏各种书摘的小册子:博士细心地制作了以书名和作者为索引分类的目录,并将书摘依次排列、整理并粘贴到相应的页码上——比方翻到《古典自由主义和自由至上主义》的这页,所做的书摘就只有下面的一条:

  第四编,奥地利学派,存在一个准黑格尔式的国家概念。

  这样的一小张书签被用胶水固定在本页的上端,如同我们经常用的那种边缘有粘性的便条函一般。页面上写着大概是博士对这本书的评价和相应的日期,比方这页的:1997 年月10日,主义、学派争论的引用和整理。

  这整个小册子上也没有太多令人感兴趣的内容——并且还使我遗憾地发现,刚刚在《思想录》里发现的书签中的文字,很可能也不会有多少引申的意思:制作书摘,只是捷尔特博士的一种习惯。

  暂时将注意力移至左侧的第二个抽屉——这个抽屉没有锁,不过,里面似乎依旧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一些医学上的小工具书,以及一支坏了头的钢笔。此外,抽屉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叠用橡皮筋捆起的、证件似的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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