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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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雅感觉她的心脏开始狂跳:“没错。”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在村里人眼里我是这个村子的白痴,可是比格尔和他的妻子呢?他们简直和这里格格不入。”

  “为什么?”

  托比沃恩吸气的时候肺部发出长啸声:“他们在这儿经营什么嬉皮士公社,不热衷现代技术,活得像十八世纪的人。如果我没记错,比格尔不想让他的儿子们去正常学校念书,这还引起过一场情势严峻的争论。他想让他们在自家农场学习,可是村委会拼死反对。”

  “他们信教吗?”西莉娅问。

  “谁他妈知道呢?不过我倒不觉得奇怪。”

  西莉娅喝光了她杯子里的酒,用杯子指着米雅:“你何不请他来家里让我们看一看?”

  “算了吧。”

  “别这样,去请他来。”

  米雅的视线移至森林,那里阳光倾泻入树丛,一束束光照亮了如乌云般聚集的灰尘和飞蚊。她能看见戈然停车让他俩下去后,他们并肩站立过的那片被拂晓光辉笼罩的林中空地。一回忆他的唇触碰自己的唇的画面,她就顿时眩晕起来。

  莱勒沿着“银路”朝南开,在谢莱夫特奥停车加油,柜台后只站着一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正在点击手机屏幕。一个开重型货车的司机站在咖啡机前接了满满两大杯咖啡,他的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眼睛,嘴里塞满了Snus。莱勒从心事重重的店员手里买了一杯咖啡和两包软红万宝路香烟。视线越过刺眼的荧光,可以看到头顶那方浸在幽蓝色里的夜空,它让莱勒想起大海。他重新坐到了汽车方向盘后,抽起一支烟,努力想着大海之外的任何事物。他发动车子时才意识到已到深夜,于是便在岔口左转,离开了“银路”。他不大灵活地把烟灰抖到车窗外,嗅着空气里越来越浓烈的咸湿味。他一直开到了能看见海平线的地方,大海一览无余地在他眼前延伸。太阳即将破云而出的那片天空微光闪烁。他停好车,动身走上海边的石子路,直走到沙滩上,这里曾有一间小木屋,如今却杂草丛生,连一根木板条也没留下。不过他还是可以辨认出层层荒死植被之下隐藏的地窖轮廓。他跌跌撞撞地走,一边走一边抖搂烟灰,感觉呼吸艰难,而他的心则陷入回忆深渊。

  那是他童年时代的家,父亲在这里酗酒而死,而上夜班的母亲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他开始喝光父亲的残酒时大概只有七八岁。他很快就能品尝出淡酒和烈酒、家酿伏特加和正儿八经的伏特加的区别。他第一次喝醉时年纪并不大,醒来的时候只见床边的地上有一摊呕吐物。他没有任何关于呕吐的记忆。他的母亲自然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可她从来没提过一个字,没对她的儿子说,也没对她丈夫提过。第一条规则:无视喝酒行为。

  黎娜从没见过他喝酒,他感激这点,这是他已被埋葬于海边的一部分人格。她从没见过他长大的小木屋,也从没见过她的祖父母。黎娜出生时,她的祖父就已经去世,莱勒骗她说她的祖母也死了。随着黎娜年纪渐长,疑问也开始蹦出,关于他的童年和他的父母,但他总是避免给出直接答案。他曾向自己发誓,他的孩子永远不会被孤零零地丢下。她永远不会排在酒精或其他任何事之后。他对自己发了一个庄严的死誓,可他还是失信了。他可悲而可怜地失败了。

  莱勒继续朝曾是他家园的沙滩带走去,还蹲下身搜寻扁平的石头打水漂。他熟练地用力扔石头,似乎在和大海斗气。咸咸的空气使他从过去这些日子里得到片刻喘息。这气味追着他飘到车里,当他钻进车时整个车厢都弥漫着海洋的气息。他坐了好一会儿,抽烟,烟雾缭绕下记忆慢慢浮现。陈旧而熟悉的干渴感在他的喉咙里升起,可当他开车回北部时,他的双手还是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开到谢莱夫特奥和格洛默斯特莱斯克之间的路段时,天开始下雨,在去阿尔维斯尧尔的路上他不得不两次停车,因为挡风玻璃的雨刷应付不了瓢泼大雨。他抽着烟,听大雨击打金属的声音。黎娜失踪那天穿的是蓝色牛仔裤和一件白色长袖上衣,无法抵抗这种倾盆大雨。他从第一个夏季起就深深为此困扰,诸如她没有穿对衣服,她可能会受冻、会被淋湿、会被虫咬。令他困扰的是这些自然因素,他不愿去想人为因素。

  他坐着休息的时候一辆车驶来停在他后面。车的雾灯照亮雨滴,连成线的雨幕令他看不清司机的模样。他怀疑司机也看不见他。大雨倾盆而下,风狠狠地吹着野生动物围栏。莱勒刚有时间去想他有多感激这个让他可以坐在里面躲雨的金属盒子时,便听到一阵敲窗声。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香烟落到汽车垫上,烧出了一个洞。外面是一个戴着风帽的男人,脸部轮廓模糊不清。莱勒摇下车窗才看见是一个脸庞凹陷的比他年长的男人。他在垫子上摸索那支烟。烧焦的塑料味正逐渐充斥狭窄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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