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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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还说要开车送哥嫂去金山,现又有重要的应酬,他的话从没真过,要能瞒天过海倒也罢,却又极容易就露了陷,英珍心底很鄙薄,却也不打算揭穿他。

  聂云藩兴致勃勃问她:“那大人物籍贯苏州,你们苏州人最爱唱甚麽曲?”他又添一句:“你以前唱过的,邪气好听,叫甚麽名儿?”

  英珍搁下梳子,被他趁势接过,凑到镜前梳油滴滴的发,英珍道:“名叫大九连环。”说着起身要走,却被他展臂拦下:“你唱两句,就唱两句。”应酬间的亲疏或许就在这两三句。

  英珍仰颈瞧他,他也低着头看她,眼睛里含一抹殷勤且温和的笑意,白炽灯把他的面庞映得白里透出青色,愈发衬出头发的乌黑发亮。

  那股子甜浓的桂花油味儿,英珍懒得敷衍他,只追问:“娘姨的工钱侬讲哪能办?”

  “你唱呀,唱!”聂云藩笑着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似没听见她的话,是不是这样唱:“上有呀天堂,下呀有苏杭。 杭州西湖,苏州末有山塘,哎呀,两处好地方,哎呀哎哎呀,哎呀两处好风光。”

  他是三天两头泡在堂子里吃喝嫖赌的,也学会许多本事,犹其会唱曲吟调,若不是大烟抽得凶,唱得还要好听。

  英珍想起了一些旧事,眼神便有些迷离,忽听有人掀帘走了进来。

  她惊醒过来,才察觉和聂云藩很亲密的站着,他鼻息间的热气皆喷在了她的耳根处,他的手按住她的肩膀,不露声色地抚摸着。

  其实她(他)们很久没有同床了,此时他倒显出对她很有想法的样子,她抑住心底浮游而升的厌恶,一侧身见进来的是美娟,倒莫名的松了口气。

  聂云藩整整衣襟,他是个高大且油头粉面的男人,总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看钟表,若无其事的往门外走,英珍在他背后抬高嗓音道:“烧饭娘姨的工钿哪能讲?”

  聂云藩也不回头,只扬起手挥了挥,这表明了他也不管,迎面来的美娟一把挽住他的胳臂,噘起嘴唇问:“你要去哪里?多久没陪我吃晚饭了?”

  聂云藩说来这辈子唯一为之栽倒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女儿美娟,这个从生出来胖乎乎的一团肉长成和他颇相像的年轻女孩儿,他们很谈的来,思想是共通的。

  “你先说我唱的大九连环可有韵味儿?”他笑着问美娟,俩人手挽手出了房,英珍自去桌前倒了盏茶吃,瞟眼榻上搁的烟具就恨,她从小被双亲诫训此物碰不得,也亲眼见过那些吸食成瘾虚弱的男人和女人,谁能想呢,她的哥嫂,她的丈夫竟然都吃大烟......心底愈发烦闷,索性往门边走,欲叫女佣来收拾干净。

  却见美娟满脸高兴地迈进槛来,鸣凤和拎着食盒的烧饭娘姨随在后,英珍问:“你父亲走了?”她鼻腔里重重嗯了一声,径自走到桌前坐下,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轻踢瞌睡的波斯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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