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7节(2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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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蔑?证据呢?”段秦手里还拿着一杯茶。“是你亲眼见到的不成?你有证据,便去交给总督大人,在我这发生么疯?”

  陈义一把握住他的袖子,低声吼道:“你可知宋先生会如何?他本就是罪臣,如今罪加一等,只怕轻则打板子,重则砍头。他会死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段秦冷漠地把袖子抽出来,“现在我终于可以有时间,好好给学生们上课了。”说罢捡起门边的雨伞,施施然向前院走去。

  那些学生都在堂屋中抻着脖子往外看,段秦走进来的时候,明显能够看到那些孩子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段秦的脸色有些阴郁,小五鼓起勇气:“段夫子,宋先生呢?”

  外面的雨势越发的大了,段秦漫不经心地说:“以后,他都不会再来了。”

  学院中骤然寂静,只能听到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

  *

  发落这样一个罪臣根本不需要惊动浔州太守。宋也川被押解到了衙门里时,已经被淋透了。主官名叫王鼎安,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他捏着鼠须将纸上的策论通读一遍,然后啧啧道:“要说起来,浔州也算是对你不薄了,既免去了你劳作辛苦,还让你领了个差事,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这样的文章若是流传出去,岂不是让我这个主官掉了乌纱?”

  他把那几页纸往桌上一摔,狭长的眼中透露出精明与算计:“或者你告诉我,这几页纸,是谁授意你写的。”

  的确是段秦来向他告发的这件事,只不过到了王鼎安的手里,他却是想再借这罪臣的身份做一做文章。他在州府衙门做事已经快二十年了,眼见升官无望。只要眼前这个宋也川足够听话,不管是借他的手扳倒对手,还是做个顺水人情,把这样一个身份微妙的人质送给浔州太守、解决太守想要对付的人,都是妙事一桩。

  宋也川冷淡地抬起眼:“其一,策论并非我写,其二,也无人指使我做任何事。”

  王鼎安见他不识抬举,有些不满,不过依然耐下性子徐徐诱导:“你要知道,这里离京城两千里。我虽然不能让你的日子好过些,却可以让你过得更糟,你若按我心意行事,我可以让你免受皮肉之苦。你要知道,你此刻犯错是罪加一等,要受脊杖的。”

  他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把王鼎安和几个捕快的身影投落在墙壁上,形如鬼魅一般。这样的画面很熟悉,三个月之前,在东厂的大狱里,阉党的爪牙们便也是这般威逼利诱,想让他攀咬他们想要一同拉下水的人。

  东厂的刑狱有流水一样的刑具,他们恼羞成怒之后将他折磨得几欲死去。宋也川多少次躺在满是血污的砖地上,看着头顶暗无天日的屋顶,都会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他的内心深处太过于不甘,让他咬紧牙关硬撑着不肯低头。

  而此刻,就在他觉得可以彻底远离那一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早已是涸辙之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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