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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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陌生人看着我,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对我拱了拱手,“鹿公子……”

  大概是我脸上困惑的表情令他深感尷尬,所以他只是同我招呼了一声便没有可以继续叙旧的下文。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还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只能问道,“你是……”

  他苦笑了一声,道,“我是三公子的朋友。”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愈发困惑,他顿了顿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玉川的江作影。”

  宋瑉的“朋友”。我长长地“噢”了一声,他大概不知宋瑉的“朋友”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朋友”这两个字同“路人”并无二致。他刚到容城那年的生辰,对他而言完全是个陌生城池的地方绅豪们几乎全到了他府上,连闹了三天,一问方知,全是他新近结交的朋友。宋瑉那个人同谁都表现得十分热络,毫无亲疏远近之分,同人说话时,他的亲昵态度和真诚的语气总会令人產生一种他在同你推心置腹的错觉,可大概只有我这种熟知他秉性的人才知晓,恐怕大部分人他从未放在心上过。

  这位江公子以为我认出了他,瞬间有些欣喜,脸上的笑这才真正灿烂了起来,道出了同我之间的“机缘”:“上次与三公子泛舟淄河时与鹿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我哑然,泛舟那是开春时的事儿了,也就是说早就过了半年,难怪我记不得。我又不是什么声名赫赫的名人,竟叫这位仁兄记住了,我瞬间就有些受宠若惊。为表敬意,我对“江作影”这个名字搜肠刮肚了一番,可还是无果,最终只得訕訕地同他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江兄,幸会。”

  “幸会。”他笑道,“鹿兄也是来恭贺宋大人官復原职的吗?”

  我尷尬地笑着点了点头,对他作了作揖,“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大概是我无心与他寒暄的态度太过明显,他脸上的笑又变得尷尬了起来,“那不耽误鹿公子了,鹿公子慢走。”

  我微微頷首,转身那一刹那却听见身后别人家的小廝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声音不算响,但也足以令我听得一清二楚,大意是说我假正经。平日里偶尔有像宋瑉这样还算亲近的朋友这般评价过,可多是带着点调笑我的意味,我还未曾被一个不认识的人这样说过,这叫我有些不知所措,心里竟还觉得那人说的有几分道理,我这般急不可耐的落荒而逃也掩盖不了我和江作影此行同样不上檯面的目的。然而,身边的霍縝已经转过了身,我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他扭头看着我,目光冰冷。

  我知道他这是在生气,他生气时不像别人会将怒意写在脸上,他总是这样看起来很沉默,双眼却像是一口深井,有无法忽视的情绪在内里汹涌。我顿时释然了,冲他笑了笑,“回去把那坛酒挖出来吧,我可等不及了。”

  他凝视着我的双眼,初时似有不解只盯着我,我眼见他目光中的寒冰慢慢消融,良久他的嘴角才勉强露出了一点笑,点了点头。我松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江作影,他脸上显得十分苍白,惶惶不安的样子,显然也是听见了那句话。

  我内心微微叹了口气,无意再同他说些什么。方转过身,却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男人裹着一件白狐裘袍打着伞走来,他在笑,笑得十分动人,只是那双眼却没半分笑意依旧清冷,那头黑色长发披散开来,有几缕落在胸前,手中一把竹骨纸伞,光鲜照人,不似凡人,有谁会想到看上去这样清贵的人竟做着皮肉买卖。

  “鹿公子好巧啊。”

  崇翘见我直了眼没什么反应,笑着说道,“昨儿才见,公子这么快就忘了我了?小人崇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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