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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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甚么,我有点庆幸。

  他没有正面答我:「我想你前世是个极之任性、甚么也不顾的人,所以现在甚么都照着规矩来,不愿意冒险,没办法将现实拋开,就连开快车都怕。你人生里赌最大的一场,恐怕就是开餐厅了,但这也是为了家境,加上你对自己厨艺有把握。这场赌,怎么看都很安全。我总觉得,你上辈子一定是个拿生命去豪赌的人。」

  忽然之间,我心头被甚么一阵衝激,想也不想,就像被施了咒一般反问他:「是『你想』,还是『你知道』?你知道我以前是怎样的人,对不对?」

  这句不经大脑的反问把我俩都僵住了。

  当下我只是脑中灵光忽现,真的没想过这句话从何而来。说句不科学的,问话的人彷彿根本就不是我自己。一剎时我的心远远悬在躯壳之外,在十世百世之外,操纵着我肉体上的嘴巴。我一句话问出了口,陡然陷入迷惘:刚刚是谁在藉我的嘴巴讲话?

  唐家祥恢復镇定得比我快,「当然是『我想』,你以为我是谁,孟婆啊不成?」

  我也回过了神,对这冷笑话报以「哈哈哈」三声有韵律的捧场乾笑。唐家祥又说:「哪,我再问你,假如你是孟婆好了,今天有一个非常执着的傢伙死了,路过你这里,你知道这人执着到可怕,所有恩怨都记得要还,你觉得你煮的汤都不会令他忘记生前的事。后来,他的确记住许多旧事而转世了,偏偏忘了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一个人,你觉得是甚么原因?」

  「这是……急智问答?」

  「唉呀不是,答我嘛。」他居然学会撒娇了,这不是我的独门本领吗?

  「可能是因为……」我想要给他一个机灵幽默的答案,但那颗悬在远处的心,并不由我:「……可能是生前同那个人过得太伤心了,心甘情愿地忘个乾净。」

  唐家祥低声说:「跟我猜想的一样。」声音空得像是听见医师诊断,得知早已料到的绝症。停了片刻,有些恍惚地说道:「但是那时他没有表现出来啊,成日嘻嘻哈哈的。」

  「就是那样才伤心啊,」我奇怪这么细腻的人怎会不懂其中道理,「一开始或者是不想对方担心,或者不好意思表现,所以把不知是甚么的念头藏起来。又或者……可能他也表现过的,只是对方不领情,无奈只有藏得好好地,以免再次受伤。藏得越久,就更加害怕哪天讲开了,会没有朋友做。恶性循环嘛。」

  「那么,重来一次,在另一世里再碰面,对方记住所有事情回来找他,愿意开诚布公了,你觉得他会改吗?」

  「……」我又不是你故事里的主角。你转行转上癮了,这回要跑去当编剧?「也许根本就不在意了吧。如果你讲的是爱情,或许他这次,根本就不动心了。」

  唐家祥握着小小的威士忌瓶凝视我,一言不发。我被他感染了,对这故事无限演绎,又追加一句:「你看他转世的时候寧可忘记,就知道他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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