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生日(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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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首长二字,崔建军才想起这是谁送来的。面色一沉,他快速扫视了一圈房间,把掛在张领身上的吉他背上,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往外冲,把迷惑的呼唤拋之脑后;「你怎么还去?老崔?小心点别给人看见!」

  刚刚弹琴耽搁了一段时间,老实说他也不知道首长这个点还在不在。所幸天黑了,不然他背着吉他在外面大摇大摆乱晃,保不齐要被哪个军官扣下来。八点多暑气还未消散,院子里不少纳凉扇风的老人,他偷偷摸摸地穿行在阴影下,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虽然大半年没来,司令部大院的岗亭还认得他,抬起头,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已经走到这了,怎么说也没有回去的道理,望着灯火通明的大楼,他心里还是有点发怵。要兴师问罪吗?问问这吉他是什么意思,开始还是结束?乱糟糟的念头缠成一团,怎么也找不到头绪,他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踏上台阶。

  门卫耷拉着眼睛懒得理人,楼梯上遇见一两个行色匆匆的文职人员,看见这庞然大物,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又平淡地移开。难道他们还把自己当成预备女婿?也是,这些人又不知道这对父女私下的习性。默默腹诽着到了四楼,门缝里却没有一丝光泄露出来。建军失望地叹息,这已经是他克製以后的结果了。扭头四望,王秘书的办公室也是黑的,估计不在。再待下去也没意义,他转身要走,又频频回头看向那扇门,不切实际地幻想着下一秒它就会从里面打开,就在他终于决定放弃的时候,一阵细微的笛声勾住他的脚步。

  他缓慢夸张地抬起腿又放下,尽可能屏声静气,不要惊扰门后的乐声。侧耳贴在门上,婉转的笛音骤然放大,越听越觉得耳熟。他一定在哪听过,就算没有,也绝对见过谱子。笛子的谱子本就不多,他费力地辨别着走向,默背出下一个音符——这是他写的!

  为什么他会有自己的谱子?也许是不小心夹进书里忘了拿出来。他之前说过总有一天要写有笛子的摇滚乐,听了几打带子后试着编写过一段笛子的独奏,只是组合起来倒更像流行抒情。崔建军靠着门,手上不自觉地弹出第一个音,然后是第二个;门后的声音短暂微弱下去,但没有停下,很快循着旋律跟了上来。管弦丝竹顺畅地杂糅在一起,清风流水一般浑然绵长,让人忘却暑夜的燥热和吵闹。音乐比话语直接,他沉浸在融洽的弹奏中,直到曲终才慢慢停下。亲手演奏自己的曲子比照着别人的谱子弹舒服多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挥洒自我。门后一片安静,崔建军知道对方在等待,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拧动把手。熟悉的场景一下把他拉回几个月前,台灯散布明亮的黄光,刘源握着笛子,在大书桌后看着他。崔建军还想等他发问,看对方的样子是非自己先说不可了。

  「这是送给我的?」

  「你打算还给我?」

  「不!」崔建军急忙否认,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点太急躁,紧张地扯了扯被吉他背带压皱的衣摆,「为什么给我?」

  「你觉得呢?」男人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细看竟有几分落寞,「生日快乐,是我想送给你的。如果你不喜欢,送给别人或者扔掉都行。它是你的,处置权在你,不用还我什么。」

  刘源低下头去不再看他,显然是送客的意思。大门敞开,距离只有几步路,只要他转过身,就能心安理得地带着一把漂亮的吉他回去,关上门想怎么弹就怎么弹。但他来这里,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来……我觉得……我……」

  首长抬起头,被那双镜片后的眼睛严肃地凝视着,崔建军没来由的声音发虚,本来就没组织好的话语被扯的支离破碎,他自己都搞不清该说什么。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距离并没有让他镇定下来,结巴的毛病反而犯地更厉害。刘源耐心地等了一分鐘,直到空气陷入沉默:「小崔,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崔建军盯着鞋尖,听见熟悉的称呼,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团成一团沸腾起来。过于亲密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他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也不会厚着脸皮追问,能做的就是行动。脚比大脑先动作,明明离办公桌还有一段路,下一秒就到了办公桌前。书桌是道分水岭,后面属于不可侵犯的私人领地,走的太近会被当作居心叵测或傲慢无礼,更别提这是首长的地盘。但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他要做的事比走的过近更加冒犯。刘源才转过头,建军能看清首长脸上的困惑,万一他早就放下了?目标近在咫尺,时间容不得他多想,现在自己站在他这边了。首长转过身,虽然他比崔建军高,在这个距离还是不得不抬头仰望自己,微微张开唇,看口型是要叫他的名字,再接上一句毫无必要的质疑。问题还是等到之后再问,之后想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男孩几乎是撞到他身上,没有剎车,他下意识伸手扶住,贴上来的却是柔软湿润的嘴唇。建军没找准位子,轻轻啄在嘴角,没等他反应就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后跳,在离书桌一米远的地方定住。刘源摸了摸脸,上面还残存着呼吸的潮意,小号手焦躁的程度肉眼可见,尽管能克製住逃跑的冲动,眼睛还是不敢直视自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首长已经悄悄放松了眉梢,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崔建军同志。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爱你。」少年没有抬头,也许是太害怕未来的狂风骤雨,这会可能从枪毙到流放都想过了。他就是这样,寧愿一个人胡思乱想,也不愿找人倾诉。听见吉他声的时候,自己就猜到了他的来意。琴声很愉快,建军又不是白拿礼物的个性,如果不是特意还给他,就只能是因为之前的事。难得听他这么说,刘源不再逗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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