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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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视线里,白墙黑瓦的三层石楼,巍峨高耸。

  “睁开你狗眼看这个。”

  跪地人细长的“狗眼”没睁开,几百双人眼倒圆了——主任威严举起只瓦罐,声响震天地倒桌上:几块银元和对小银碗。

  我不由心一紧:这不就是那天挖出,我慌忙火急送大队部,交他手上的?猪圈边挖坑种南瓜,我刨开些乱石……可怎断定,就一定是她的,因为搭界她家菜园?现在我想起,当时半截红的神情了。他几次找我,站门边却终没开口;想起当时齐巴子,委婉阻挠我送大队去的用心。可当时我怎就那兴奋哪。地主本就没有活的理由,开会跪斗,平日交柴交炭,连垒个石头房子都重罪,就更莫说还被抓住藏啥东西了。

  “留着银元、银碗在等么子唦?狗日的,说,变天账都埋了哪?说!不说找个磨盘来挂了斗!找个来,磨盘呢?狗日的……”

  惊惶地我赶紧把膝头低放下来,让军大衣下摆,尽可能遮住屁股下石磨。我心情复杂。想起因历史问题,挂牌挨斗、挨打的父亲。想到半边红那破房,挖地三尺会垮塌。更担心猪圈边进一步搜挖,我猪圈粪坑要漏。唉唉。

  阶级斗争很深奥。就说这大队主任吧,原本就土生土长一农民。因老子旧社会要过饭,加之生就一副营养不良的叫花子相,人称“矮叫花”。可论成分,那是堪比99.99%黄金的无产者。有事无事,死爹样板着脸。那阴沉、犀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把人往骨子里瞅。高冷。闲棋冷子的几句追根究底,能把人问贴墙上。不苟言笑的怪胎,像一嗅觉敏锐的新兴物种——时时凶恶地高举锐器的好斗河蟹。似每逢对手,必一番你死我活。才几年,河蟹上坎,嗜斗者,就成了按月拿津贴的大队革委会主任。看势头,当公社书记,也就迟早事。再无人敢贱喊“矮叫花”。刚才会前,石楼边,为啥事,他把高他半截的齐巴子,就修剪成了个乖乖儿。并非存心使绊子、找麻烦。对齐巴子,他从来连正眼都不带瞧——相差的不是一点两点,根本就不在同一档次。

  代表本队,齐巴子上台发言。

  刚经修剪,今天他不致又打臭张吧?我替他着急。听说前年全大队隆重欢庆“хх”大会上,他发言,语出惊人:“今年的‘хх’,比哪年都大。”

  ——来自远古穿越,还是火星,亦或某大洋深处?说话任怎的不走心,也不致于……“比哪年都大?”该不是在说他家母鸡下蛋?令十亿国人,昼夜载歌载舞的天大喜事,他竟这么不着调!可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几近砸场。当时,除了大会主持矮叫花手捂腮巴,被人误拔了牙齿的痛苦面相外,听众则左一通擂鼓,右一阵唢呐。庆祝大会照样热烈进行。

  傻冒齐巴子,虽在权势之道的政治运动牌局里,净打臭张,情商也真是让人着急,可多年来历经洗牌,从不担心出局。他铁定坐庄,并非有啥通天本事,是他手握着张无敌底牌——翻脸不认人,全村唯一的如虎凶神,罩得住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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