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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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齐巴子给了我个大大的惊喜。得通知,全专区将召开“知青先进代表大会”,他把我上报大队了,作为全公社知青代表。还预定,安排在千人大会上发言。即将大红大紫,我倒犯难了。

  “那还没讲的?知青些,不都八仙过海样成天在晃?你……咋做咋讲。出工、捡茶籽、种菜、养猪……开会把猪牵上。听我的。把点实在的他们看。记住:开会吃盆饭,剩饭多的是。搞半盆,上台前扎实喂一餐。一来,吃胀了有看相;二来,吃胀的猪……上台就屙屎,摆一摊,热气直冒,还不全场轰动?牵上。妈那巴子……我倒看天下还找出第二个!?”

  亦正亦邪,齐巴子替我底气十足。

  谁见我都道喜。跟放柜台上的招财猫似的,我见谁都挥手打招呼。人也轻飘飘的,仿佛置身童话世界一般。

  而……我这才发现,眼下盐、灯油都没了。牙膏只剩了皮,头发也早该理理。由于报喜不报忧,家里每三、两月汇点的零用钱,早就一子儿不剩。慌了手脚,我爬灶顶烘篱上寻看。没舍得吃的三个南瓜,看去好好的,但一碰一个洞——可恶的老鼠,几时钻瓜里偷吃了瓜籽,看去好好的瓜,腐了。

  没瓜可卖。进菜园,狠心砍下留来过冬的几棵大白菜。

  ……

  人流喧嚷的镇上街口,没见九二O处人打围的旧日景观。菜背去饭馆,卖得五毛钱。捏着去买盐、煤油应急。牙膏已没钱买。

  进供销社,原来九二O在麻脸大婶柜台,帮着卖毛巾、肥皂。人明显蔫了。这大婶不同常人的总瞪着眼,内分泌失调的咋呼呼打雷,顾客都无不要逃。

  我往煤油柜台去。柜前,俩营业员凑一起,特快活。对那边的倒霉人指指点点。有意思。我竖起耳朵:

  “试试呀,就不兴试试?”似送人金元宝没人接,他缠得供销社主任见他就躲。推广沼气,明明就几张画图,抹点糨糊墙上一贴的活。九二O还真当小鬼上香火牌了,急吼吼要拉横幅,不着四六的要敲洋鼓,加大宣传力度。“只就粪坑加个盖,连根胶管子。呃,从此点灯不用油,煮饭不烧柴,生活全变样!”无人理睬,他就死乞百赖,在文具柜同事那强借。这不,风光一回,鼓破了。同事就连带他厕所边挖坑的可怕举动,都一并告了上司。

  下乡支农,见着拿粪水掺灰拌种,他记下了。今年春播将始,他找到公社书记,要求废止。不知怎就谈崩。他冲书记拳捏得紧紧的,似一愤青:什么“氨气”,什么“挥发”,痛心而声高。猴子不吃人,相难看。

  多年风浪里过来的书记,啥阵势没见过?他皱起了脸。满面倦容,耐着性子在敷衍。当对方怎就把施肥,跟医生诊病扯了一块,终于再耐不住,他亮出那招牌动作——竖起食指,但还是没能插上嘴。被噎者板着红脸,足盯他有三分钟,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农民祖祖辈辈种地,还不懂下种上肥?你忙活个啥?跟我玩套路?知识分子的点花花肠子——“好,好。好了。拜托你,就少动些心思啊?我没工夫听你把脉。没事你就趴桌上冲瞌睡,啊?就算积德,大恩大德。”书记有些失态,血红着脸。

  其实九二O,并非人们说的神经短路,读书读迂了,不识相。只因他分配到供销社任农业技术员,专业对口,算得同类中的幸运者,感恩。据说,他们同来的大学毕业生,除两个学“火箭专业”的,去县鞭炮厂,跟些婆婆们坐着搓纸筒(我非虚构),其余不管你是学“中文”、“法语”、“数学”、“物理”,一概集中在远离县城的地儿(小坝农场),抡锄头。就像现今选址垃圾填埋场。由此,九二O不分份内份外,就格外的好事和热心。赶集,还见他弄张条桌坐那,搞啥“施肥咨询”。就像郁金香也有特别的黑色品种一样,别致。

  险恶的生存环境,决定了土家是个粗放型的原始农耕民族。火耕水耨,渔猎山伐。种地素来时种时撂荒,几乎不懂施肥。可能也没人弄懂过,奇葩“九二O”,桌上“咨询”为何物,坐那又在玩啥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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