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捌.朱云折槛(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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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这会儿才能仔细打量自己唯一的儿子。他比离时高了一尺,也黑了些,但眉宇间又比御前的那些侍卫多了几分英气与杀气,虽一言不发,可只这样站在那里,也叫人心生胆颤。得见幼子成人,他心里也是不胜欢喜,开口赞赏道,“镇国将军在来信里对你时百般夸奖,我只当他有五分是过誉,现下再看,就是用些更夸张的词,也不叫过分。”

  “在外征战几年,身上可有受伤,不如,传个太医来瞧瞧,以免留下病患,也能叫众人心安。”到底还是关心他的。

  “都是些小伤小痛,边关之时已有军医处理妥当,不劳父皇牵挂。”太子言辞冷冽,还是从前那般不肯令人轻易接近的疏离感。

  这会儿再看,明日之君的气势完全凌架于昨日之君之上,年纪轻一些的更是从容不迫,只见他信手抱拳,在父皇的准许下寻了旁边一处空闲的位置迤迤然坐下。

  “想来关于朕的身体状况,你也知晓了个大概。此次召你回京正是兼了要你监国的打算,不知你是何看法?”圣上的不足之症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后天养育又有缺失,再加上处理政务过分操劳,现下想要调理已是难事,唯有多加静养方能延长寿命。

  寻常的储君大抵会推拒几番,又要假借圣上龙体康健之名,恭维些表面上的话语,但他的性子被那群直来直往的糙汉捋顺了,没想法要与上者多番推诿,单刀直入,“父皇既存了这样的心思,儿臣岂敢不从。”

  还怕他担不起大事,如今再看,实在令人满意,于是笑着说,“这样好,等过了中秋朕便下旨,再请几位老臣辅佐。时辰尚早,快去给太后请个安,她也有数年未见,想必心里思念得紧。”

  岑开霁点头应允,但又生了旁的心思,忽而抬头目视尊者,“太后娘娘那里,儿臣自然会去。只是心中还有一问,想问问父皇。”

  “您何时能把我的母妃还给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能叫人轻易瞧出面上的情绪,不像是开心,因为片刻前嘴角上还挂着的笑意,此时尽数收了回去,也不恼怒,至少说话的语气还算平静,像是来同尊者商议的。但你仔细听他说的,他竟敢在上者面前直言“我的母妃”,其中意味不言而喻。那是猎者对待猎物时才会使用的言辞。

  圣上早在截获二人来往的私密信件时便知晓了此子的异心,可他非但没将远在军营的幼子训斥一顿,反倒全把罪责推到行云的身上,甚至在这一刻,太子当着他的面把私情说破时,他也没能说出一句指责少年人的话语来,偏过头看了眼窗外的大好的晴日,将之前准备好的话尽数道来,“此女惑乱后宫,其罪当诛,念在治理六宫、抚育太子有功,朕才饶她一命。但你要想同她再续前缘……”

  太子勾了勾唇,轻笑了一声,干脆打断了他,“我在战场上听来一言,自觉讲得在理,今时想告与父皇听听。”

  “哪怕是军中目不识丁的匹夫尚且清楚,既不给妇人在外从事的权利,也不该要她们担着国破家亡的罪责。再观父皇,把自身软弱无能的痛症藏着不许人知晓,又纵容妒妇扰乱后宫。儿臣只觉得有趣,您不敢拿贵妃娘娘开刀,许她杀了我的母后,如今是还想效法再害了我的母妃是么?”

  “不然,您下不去这个手,干脆让儿臣替您手刃妖物,以正朝纲。”他说这些话就跟说着玩儿似的,全然不把上位者的软弱放在眼里,又言,“若我是您,这会儿该想的是,如何才能保爱妃一命。”太子没有行云那般善良,昔日母后毒发身亡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只要他能活着一日,必会手刃弑母的仇敌。

  圣上被他眼神里射出来的杀意震慑住,坐在位子上缓了半晌才能回过神来。拦不住他,他身上的天子之势已然觉醒,叫昨日之君节节败退,最后只能允了他的请求,“太傅之女在西六宫。朕会命人遣散附近守卫,若是有散布谣言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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