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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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默进门一直在猜测二人来意,若非高盛点明,对那些册子还真的未曾留意。

  一衙管账之人,必定是掌印的心腹,如今冯源刚死,高盛居然就紧着过来投靠,想到此处,陈默不禁有些齿冷。不过此刻他却不能发作,只能点点头:“高公公有心了,先放着吧,抽空咱家会看的……咱家还要入宫,你二人若无别的事……?”

  “印公您自忙您的,卑职每无事!”二人连连摇头,隐隐有些失望。

  陈默却不管他们,一笑说道:“如此,咱家就不留你每了。”说着话,端起旁边的茶盏,掀起盖子,轻轻啜了一口。

  “臭小子,你怎么入宫来了?”见到陈默,朱翊钧果然很奇怪。

  陈默笑着施礼请安,瞥了旁边给朱翊钧倒茶的小宦官一眼,待其退下,这才上前,从怀中掏出孙耀与高盛送给他的那两张银票,递给朱翊钧说道:“内臣刚当上掌印,惜薪司就有人来给内臣送礼,这么大的数目,内臣受也不是,拒也不是,只能拿给万岁爷过目。”

  “嗬,六千两?谁啊?好大的手笔!”这样的数目,就算贵为皇帝,朱翊钧也有些咋舌(明朝的税收,一年也不过几百万两,某些写明朝的作者,动辄上万两十万两百万两银子的写,其实过于想当然了)。

  “朝廷贪腐成风,根深蒂固,万岁爷别生气,这种事情想要改变,得徐徐图之,急不得。”陈默没有直接回答朱翊钧的问题,他刚刚当上惜薪司的掌印,可不想背上个爱打小报告的评语,除非朱翊钧执意追问,否则他是不会出卖孙耀与高盛的。此事无关其它,不过人情世故而已。

  好在朱翊钧对这样的事情也有耳闻,并未深究,而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其实朕一直很纳闷,内臣不说了,大多数不识字不明理,贪污爱财情有可原,那些外臣,可都读的是圣贤之书,尊的是孔孟之道,在这阿堵物面前,怎么也没抗拒之力呢?”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万岁爷其实也用不着纳闷,以内臣看,外臣们贪腐并不奇怪。圣人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些人们大多出身贫寒,十年寒窗,一朝得势,巨大的诱惑面前,还有几个人能够守身如玉?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真正还能心中惦着天下黎庶的,不敢说没有,凤毛麟角而已。”

  陈默侃侃而谈,朱翊钧并不打断:“再说内廷,内臣是从最底层的小火者一步步起来的,受的苦难罄竹难书。这样的经历,每个上层的宦官大同小异。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爬到了高位,自然要连本带利的将以前没有的都争取到。宦官无法生育后代,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剩下的,也就金银珠宝这个爱好了。那些外廷人说咱每爱财,咱每倒也想爱色呢,不过自己骗自己罢了!”

  这样的评说,朱翊钧还是头一次听到,边听边微微点头,等到陈默住口,他方轻轻一叹:“你说的有道理,这些东西,朕也隐隐有所察觉,却没你看的透彻。依着你,想要改变这一切,又当如何?”

  身为一国之君,朱翊钧能够提出这样的问题,乃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再过两年,他甚至还会因为干旱,而步行数十里去郊外求雨——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个胸怀大志,希望中兴大明的皇帝。也正因此,陈默才会改变初衷,不顾时刻都有暴露秘密的危险,留在宫中为他卖命。

  “难!”陈默迟疑片晌,缓缓吐出一个字。这样的问题,后世那些出色的政治家都无法解决,何况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历史老师。这问题其实关乎人性,属于社会学的范畴。无数人都希望解决这个问题,无数人都在这问题上折戟。也许,只有人类消亡,贪污才会消失吧?

  “真的有这么难吗?”朱翊钧有些不甘心,暂时忘记了陈默的岁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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