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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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纺二厂下岗那批做小个体,颜家遥知道的没一个算老实:曹宗国,父亲组里的拉纱工,转业代开出租,妻离子散,有次在火车站接个沪籍女客,松细胳膊皮肤也白,女客到站,他锁了车门手口并用挨了肘锤乌掉一只眼,“妈卖/逼的,当年来厂援建那批哪个不漂亮?黄浦江养人啊,走路鼻孔看人!我馋了十几年。”他骂不迭,觉得上海女人有点负欠于他;叶新忠跟弟弟去海南,工房转租,电表动了手脚,转速快了一倍;陈天寿原后勤,吃香烟弹弹子,关心粮食电视,本身就脑子活,转业学深圳人做盒饭,荤品用将腐败的死肉,老同事买,他就劝换家吃;温敏红原先也跟着做盒饭,卤汤里偷放大烟果,门庭算红火,后遭举报被区工商罚款摘牌,才转贩衣袜,据传也是洋垃圾;相较而言岑雪要“坏”得钝一点,甜酱兑水懈成稀汤,油用到发黑,吃过的签子本打算回收再利用,发觉洗刷成本比买还贵才作罢。但更多的是觉得经济困难过不去新世纪的虚无主义者。这些人,是坏时代废血,倾轧怨妒,亦彼此取暖。

  颜家遥作业写完总去厨房帮着把海带腐竹打结。他打得结小巧紧实。有回,觉得泡腐竹的水有酸馊味,“是不是坏了?妈。”

  岑雪闻了闻,“是有点。换水洗一遍差不多。安纺人命硬,吃不死。”

  他有时在想,倘若有一把天火劈烧了这片老工区,连带自己众皆殒命,来年又在废土上发新枝,这无疑对世界有益。他晚上穿签子不小心扎穿了倒生皮,疼到骂人,血珠抹掉又很快凝起,干脆手泡在水槽里呆呆发怔。

  颜家宝从房间出来,在他背后叮咣五四。不一会儿抱着他腰使劲嗅。颜家遥有时候害怕她恋兄,迟滞的不满的,缺失的,都在自己身上找齐成为恶癖,那就砸了,他于是偶尔冷冷对待胞妹,肢体接触自她微微有发育痕迹以来更是粗糙处理。一度弄得像自己有问题。他反手揪住她胳膊朝前扥,“你来。”

  “好困。”颜家宝踉跄,软下腿照往他腰腹里拱,“作业要签字。”

  “拿来给我。困就睡觉,书包拾掇好别早上着急忙慌。”他梳她乱糟糟的短发,捋她后背,“等下在家把房门锁好。”

  她霍然抬头:“去哪里?!带我。”

  “老妈要收摊,你不在谁给开门?”

  “那你去哪?我一个人不害怕。”

  “找同学。”

  “超人吗?那你去吧!”

  “谁教你没大没小?”颜家遥拧住她脸肉转两转,“他跟我一年生,你也要喊哥哥。他很喜欢你,觉得你很可爱。”

  “他也喜欢你。”

  颜家遥不语。颜家遥笃定:“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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