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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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刚碾好,就撞见了梁清婉的侍女云岫。

  巧的是,云岫手里捧着的药包鼓鼓囊囊,飘出当归与菟丝子的暖香——梁清婉正急着配坐胎药,想生个龙种傍身。

  两家侍女本就不对付,主子们在行宫争宠,底下人也憋着股劲儿。吕莺儿的侍女小满眼尖,瞥见云岫药包上的“坐胎”二字,当即尖着嗓子笑:“哟,某些人家的野鸡,还真当自己能孵出凤凰蛋?”

  这话原是梁清婉私下嘲讽吕莺儿的,此刻被原封不动扔回来,正戳在云岫肺管子上。她攥着药包的手指泛白,指甲掐进掌心:“总比某些连蛋都不敢孵的强!自家主子不争气,倒有脸笑话旁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药包吵到主子,不知怎的就把上京那桩秘闻抖了出来。小满的大嗓门穿透药间的水汽,把“先皇换子”“滴血不融”喊得行宫后厨人人皆知,惊得檐下冰棱都簌簌往下掉。

  漏刻爬过三更,行宫的寒意浸得人骨头缝都发疼。没有雪,偏是这无雪的冬夜最磨人,湿冷的风卷着松涛呜咽,顺着窗缝往殿里钻,刮得糊窗的绵纸像濒死的蝶翼,一下下拍打着窗棂,倒像是谁在暗处抽噎。

  段怀临的寝殿门虚掩着,里头只点了盏油灯,昏黄的光团缩在榻边,连案上的酒盏都照不全。炭盆里的红烬早被湿冷浸得只剩点余温,偶尔迸出的火星刚冒头,就被四周的寒气掐灭了。

  梁清婉立在廊下,拢了拢身上石榴红的蹙金斗篷。斗篷上的金线绣着缠枝莲,在惨淡的月光里跳着细碎的光,像簇不甘蛰伏的火。

  她指尖触到领口暖玉时,才觉出自己指尖冰得像块玉。深吸一口气,那口寒气呛得肺腑都发疼,却也定了定神。抬手叩门的瞬间,腕间金钏轻响,与她发间那支点翠嵌珠凤簪相和——那凤簪原是中宫皇后的规制,她偷偷着人做了却不敢戴,今日偏寻出来,斜斜插在绾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凤凰展翅的弧度张扬,尾羽上的东珠随动作轻晃,在廊下惨淡的月光里漾出细碎冷光。

  “咚、咚、咚。”

  殿内伏案的人影动了动。梁清婉透过门缝往里瞧,段怀临伏在案上,龙袍上的金线被酒渍泡得发暗,像条失了势的困龙。案上的酒盏东倒西歪,剩酒顺着桌沿往下淌,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痕。他许是醉狠了,喉间溢出的气音黏糊糊的,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困兽。

  风又紧了紧,吹得她鬓边碎发贴在颊上,冰凉一片。梁清婉抿了抿唇,推门时故意让斗篷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轻响。

  “谁?”榻上的人终于哼了声,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立在门内阴影里,斗篷滑落肩头,露出里头月白绫袄。领口袖沿的缠枝莲是用赤金缕线绣的,在昏光里流转着暖融融的光泽,偏生衬得她脸庞愈发莹白,眼尾描的胭脂在昏光里洇开,像两瓣被寒风吹得发红的梅。

  发间凤簪随着她垂眸的动作微颤,凤凰眼珠上的碧玺石,正对着榻上醉眼朦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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