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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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老是在想,幸亏你是个小子。”

  湛超乐,“要不这家财往后不定落哪个王八蛋手里呢是吧?”又问:“我爸......嗯?”

  “男的不自重,女的又想攀高枝儿,防也是防不住的呀。我是愈发看开了,不折腾出小冤家来就行,剩下的随他去吧。你爸一年有多半在矿上过,要么搁外地,总要有些莺啊燕啊给他伺候服帖。比嫖费点钱,好赖不带病。”谭惠英望定墙角,“妈妈有时候倒真想再过原前的日子,穷是很穷,但他心在我这里。”

  过往事,都是谭惠英口述:你小不知道,那年举报我的是厂里一个政治部主任,半辈子搞阶斗,该退了还留下来,清“四/人帮”。我那阵儿腰跟给车碾了似的,厂子去不了,他拎一网苹果跟五斤粮票,来叫我多休息。那时候夜是很长的,没有娱乐,熄了灯就睡觉。奇了怪了,睡不着。你爸点根烟,就背着我坐床头,也不说话。苹果他想扔了的,琢磨半天留下了一颗,加冰糖给我煮了碗苹果汤。你很小,才五六岁,什么都不懂呢,醒了就知道趴在我肚子上喊,妈妈,妈妈,不疼了吧?我是掉了块儿肉,可我真的没有难过很久,我觉得我没了的东西都能再长回来。其实是我搞错了。

  谭惠英还曾说:你天生多情别不信。妈妈既怕你被人伤害,也怕你害人。

  过了元旦,深冬重跌而至,大地腾起白霜,年味也浓了。

  傍晚上体育课,近了期末,练排球。这算酷刑,排球质硬,垫起来疼得很,冬天又皮绷肉紧,动辄拍出腕上一片血点。祝宝钢吹哨:“颜家遥借钥匙去拿十个排球来,帮我教他们垫球。”一班人对分,颜家遥教其中一半,列队报数,带去操场另一端。

  颜家遥挽起袖子,举高左臂,在脉处画圈,“尽量让球的中心落在这里。”湛超分到一颗球,团在手里抛高抛低,目光铆着那一块发青的皮肤。

  “尽量朝上抛,不要朝前。”颜家遥嘴间白汽呼出散开,“朝前,就会脱手。”

  湛超喊:“二传,给我们示范一个啊!”

  一排人低笑。颜家遥瞥他,拿过球后连续垫击十次不断,说:“就是这样。你们注意听声音。听到梆这种比较脆的声音,就对了;是闷响或者啪,就说明歪了。”

  湛超像渡桥上揪过路人帽子的小阿飞,又喊:“听不出来啊!再拍一遍!”

  低笑变哄笑,钱越嘿哈拐他一肘。颜家遥抿唇后松开,“那你就给我认真听。”

  口吻俨然是警告了,湛超乖了。他其实就是故意的。他激得他怒火中烧才好,怕他这么默默不言语,把那晚的拥抱给温吞吞地忘记了。哪能那样呢?我心都给你看了,险也认了,是浇我冷水还是喂我蜜糖,总要说准呀。球倒是蛮能泄愤。一颗颗的,圆滚滚、硬邦邦,鬼知道弄痛过他多少次,又被他摩挲揉捏过多少次。真他妈不甘心,球都这么好命,飞远了也会被逐着不放过。于是腕间用力,球弹得颇高,他昂头等着,一秒、两秒,也飞太高了?天空没有痕迹,苍白得人昏眩,感觉贫了血。球嗙地砸过他手背后弹开落地,咕噜噜滚远,他龇牙,拔腿去追。风是一排短针绣他的脸。

  余十分钟下课放学。祝宝钢吹哨:“整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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